《双子杀手》——这不是我想要的李安电影

首先作个申明，接下的观点，仅仅是笔者的个人感受，没有宏观意义。

李安导演是我非常喜欢的导演，既崇拜又尊重。网上那张拿着奥斯卡金人吃汉堡的照片广为流传，也是他人格魅力、真性情的佐证。这种人，如何不令人喜爱。

他的《卧虎藏龙》，家喻户晓。小时候看电影频道，总能见到此片的身影，因为它不仅仅只是一部电影，更是中国文化的名片。那时候知道，武侠不仅仅只有金庸、古龙的电视剧，带着强烈的民族特色；也有如《卧虎藏龙》，走着国际范儿，将武侠输出到全世界。有句老话，叫作：民族的才是世界的。李安导演的电影，令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体会到，概念与事实的互证；以及，好莱坞这个词刻入我脑海中。

随着年龄增长，电视不再是我接触世界、了解世界的媒介。通过互联网，我真正开始接触电影，这里自然包括了李安导演的诸多作品，如《绿巨人》、《色戒》、《断背山》、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》......

所以，以影观人，李安是个极具个人表达欲的导演，因为，一个没有个人表达欲望的导演，是拍不出那么多文艺片的，更别说得了那么多奖了。

而本次的《双子杀手》，我从中看不到以往那种丰富的个性色彩。当然了，这句话是极容易反驳的。因为《双子杀手》最大的个性就是4k+120帧+3D，这都不用我说，各类媒体大书特写，观众们想必早已耳濡目染了。

这里，就涉及到一个定义问题了。前者是表达个性，属于艺术范畴；后者是形式个性，属于技术范畴。很多人把这两者搞混了。

艺术发展紧跟技术潮流，绝不代表艺术就是技术。艺术的本质是带动观察者的感受，使两者建立一种联系，这种联系或是感动、或是沮丧、或是启发，一言以蔽之，共鸣。放到电影里，视听构建一个类似梦境的虚幻，使观众坠入其中，经历一场大梦。这场梦长达三个小时，其中有哭有笑，有喜有悲。

通过改造梦的环境，来提升人的感受，这确实有效；但是，相比梦的内容，这种影响简直是杯水车薪。有时候，我们被梦吓哭，可能是因为见了鬼，而不是梦太真实，阳光耀眼，闪到你。

所以，看电影，归根到底还是看故事。故事不好，电影的技术是没有意义的。我们要利用技术提升艺术表达，而不是通过艺术来推动技术。后者完全是本末倒置。技术是生产力，永远走在前头，这是马克思的唯物观。很遗憾，《双子杀手》属于后者。

4k+120帧+3D其实不是新技术，只是同时出现在一部电影上，给了它“革新”的幻觉，就连令威尔斯密斯重回当年的“复制人”，其技术依旧是动作捕捉。

以上最大的优点，是提升了电影沉浸度，这在电影中表现的极为优秀。高帧数带给画面流畅性，高分辨率带给画面精细度，配合3D的真实感，确实为《双子杀手》的一大特色。但是，这种创新表现到电影里，极为有限，因为其初衷源自游戏。

笔者是电影爱好者，也是游戏爱好者，对分辨率和帧数早有接触，所以他们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。两者带来的最大好处，其实就是提升了游戏的沉浸度。以FPS第一视角游戏（射击游戏）为例，30帧与60帧的区别，一个天，一个地。高帧数带来的画面流畅度，提升了战场的真实感、操作的手感、视角的舒适感，可以说，各个维度都有提升。这对游戏来说是至关重要的。因为游戏受玩家主观操控，沉浸感的营造就是操控感的营造，如何消除现实与虚拟之间的隔阂，塑造全方位的“真实感”，是除了好玩之外，游戏这一艺术门类的终季追求。但电影不是。

正所谓看电影，玩游戏。电影是用来看的。如果电影追求终极的沉浸感，那电影这个艺术就消失了，它和游戏还有什么区别，毕竟，游戏也能讲故事。电影画面不像游戏，它是预先设计好、拍好的，不受观众主观意识的影响。那么，这种高帧率高分辨率的沉浸感，只能在动态画面上带来提升，而无法为故事赋能。通俗地说，武戏刺激，文戏照旧。

在《双子杀手》中，有许多“炫技”镜头：飞车追逐、第一视角枪械瞄准、爆炸场面、人物打斗。在这些镜头中，4k+120帧+3D的优势被发挥到了极致。

但是，一到文戏，整个画面“静止”下来，4k+120帧+3D的优势除了增加演员的表演难度、画面的精细度，全没了。

这里有人会问，既然4k+120帧+3D提升了动态表现，那么文戏就算没有提升，这个技术也是好的。

不好意思，正是因为4k+120帧+3D的引入，直接冲散了故事叙述，使得整个故事生硬异常，这种生硬不仅包括剧情，也包括镜头切换。

电影前一秒还在街头追逐，爆炸四起、火花飞溅，下一秒几个主角同处一室，开始婆婆妈妈，又是人生意义，又是家常理短。就笔者个人而言，用台词对话推动剧情，是叙事最糟糕的方式。本片观感跨度极大，从好莱坞大片的爽快到国产伦理剧的粘稠，分界鲜明。

主要原因在于，4k+120帧+3D需要动态画面才能正常发挥，电影就要安排足够的动作戏。在动作戏中，故事是暂停的。这就导致，动作戏严重压缩了故事叙事时间，将《双子杀手》这个略有故事野心的商业片压得不伦不类，只能集中一处，对话冗长，故事生硬。除了主角，所有配角几乎成了没有人格的道具，招之则来，挥之则去；故事走向也是流水成河，毫无张力。最后结局唐突匆忙，令人不适。

很多人说，本片技术高超，故事老套，因为剧本推迟了十来年，跟不上时代的节奏，这类陈词滥调是不严谨的。故事老套依然可以拍得好看，比如迈克尔贝的许多电影（其实笔者认为，爆炸贝更适合拍这部电影）；而且，这项目都推迟那么久，打磨那么久，最后改个剧本的功夫都没有，还停留在那个年代，这只能说明，这失去的十几年，根本上就是项目搁置（简直和最终幻想15一模一样），所谓打磨，实为商业说辞，不可信。

总结一下。《双子杀手》是一部带有先锋色彩的科幻电影。李安现年65了，作为一个功成名就的大师，有着普通导演没有的使命感。有时候，年轻人总要沉溺过去，老年人反倒向着未来，因为老人经历多了，更能体会“时间的紧迫”。驱使李安，推动李安的，是其对行业发展的责任感。我们看到，整部电影依旧带了些李安的个人色彩，但是，其理念的超前，尚不适应环境的滞后。这一切，乃是其“心焦”的努力。目前来看，《双子杀手》不会成为未来电影的方向。

因为，李安+威尔斯密斯+大制作，本片尚有底气；普通导演+普通演员+普通预算，绝对亏死。